父亲把房子送给孩子后还能要回吗？

未成年人是祖国的未来(wèilái)、民族的希望。人民法院高度重视(gāodùzhòngshì)对未成年人权益的司法保护工作，持续深化涉未成年人刑事、民事、行政案件综合审判改革，以最大限度消除影响(yǐngxiǎng)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不利因素。 在“六一”国际儿童节来临(láilín)之际(zhījì)，法治日报记者聚焦未成年人综合司法保护典型案例，奔赴办案一线调查采访，通过回顾案件办理，展现人民法院(rénmínfǎyuàn)充分发挥审判职能作用，促推“六大保护”融合(rónghé)发力，促进未成年人健康成长的生动实践。 从5月26日起，法治日报法治经纬(jīngwěi)版在“好案例·法镜明(fǎjìngmíng)”专栏中推出涉未成年人权益保护系列报道，敬请关注。 父亲把房子送给(sònggěi)孩子后还能要回吗 北京昌平法院：不得擅自处分(chǔfèn)被监护人财产 父亲将房子送给(sònggěi)自己年幼的女儿，过段时间还能要回来吗？ 北京昌平居民何志强（化名(huàmíng)）与妻子离婚后，取得了女儿何娇（化名）的抚养权。何志强将(jiāng)一套房产赠与了时年4岁的女儿，两年后，其又以监护人(jiānhùrén)的身份通过赠与的方式将房产过户到自己名下。 2024年(nián)2月，昌平区人民法院北七家人民法庭对何娇诉何志强确认(quèrèn)合同无效纠纷(jiūfēn)一案作出一审判决，认定该赠与(zèngyǔ)合同无效，房产应返还何娇。何志强提起上诉。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二审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前不久，人民法院案例库收录了该案(gāiàn)。近日，《法治日报》记者(jìzhě)前往昌平法院对该案办理细节进行了深入采访。 以监护人身份过户房产(fángchǎn) 2015年3月，何志强(zhìqiáng)与陈某结婚(jiéhūn)。一个月后，女儿何娇出生。一年半后，何志强与陈某因感情破裂协议离婚，双方约定何娇归何(guīhé)志强抚养。 2019年12月，何志强将名下(míngxià)的(de)一套房产赠与了4岁(suì)的何娇，并办理了不动产登记手续。2021年11月，何志强又以何娇监护人的身份，通过赠与的方式将房屋产权变更到自己的名下。 何娇的(de)母亲陈某认为，何志强的这一行为严重侵犯了女儿的合法权益。随后，其母亲作为法定代理人(rén)，以何娇的名义(míngyì)将何志强诉至法院，请求判令该赠与合同无效。 庭审中，何志强称，当初之所以(zhīsuǒyǐ)将房屋过户登记在女儿(nǚér)名下，是为了规避生意上的风险，不应当认定为赠与，自己的行为(xíngwéi)也不是真实意思表示。房屋自始至终(zìshǐzhìzhōng)都属于自己的个人财产，将房屋又过户回自己名下的行为是对自身财产的处分，不属于对女儿财产的侵吞或处分。 何志强称，陈某的生活作风一直存在问题(wèntí)。离婚(líhūn)后，陈某借看望女儿的名义居住在案涉房屋内，并表示自己离婚不离家。陈某在此期间与多名男性保持暧昧关系，并与一人有短暂的婚姻。陈某为了个人(gèrén)私利，扬言(yángyán)要通过争夺孩子抚养权的方式霸占案涉房屋，还多次(duōcì)与自己发生争执，到亲属家中吵闹，给自己和(hé)孩子的生活造成了不良影响。将案涉房屋又(yòu)过户至自己名下的行为，是出于对孩子财产利益保护，不应给予法律上的否定评价。 损害未成年人财产(cáichǎn)权益 案件审理过程中(zhōng)，主审法官王丽媛和同事(tóngshì)前往昌平区不动产登记中心，调取了当时(dāngshí)何志强两次办理房产过户时的材料，证明在办理变更登记时均由其一人签字，前妻陈某对此不知情。 王丽媛(wánglìyuàn)告诉记者，本案的争议焦点有两点，一是2019年12月何(yuèhé)志强将房产转移登记至女儿名下，双方之间是否存在(cúnzài)真实的赠与(zèngyǔ)意思表示，赠与合同是否有效(yǒuxiào)。二是2021年11月，房产又转移登记至何志强名下，何娇与何志强之间是否存在真实的赠与意思表示，赠与合同是否有效。 “关于争议焦点一，何志强作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通过(tōngguò)签订赠与合同的方式将案涉房屋赠与女儿(nǚér)，并完成了产权转移(zhuǎnyí)(zhuǎnyí)登记。虽然此时女儿仅有4岁，但法律并未排除未成年人纯获利益的行为，且该赠与行为未违反法律、行政法规的强制性规定，亦不违背(wéibèi)公序良俗，应为合法有效，何娇应为案涉房屋的产权人。”王丽媛说，何志强辩称其系(qíxì)为规避风险将案涉房屋转移登记至何娇名下，双方不存在真实赠与意思表示的意见，因其无法提供证据举证(jǔzhèng)，法院不予采信。 而对于争议焦点二，法院认为，父母作为未成年人的(de)监护人(jiānhùrén)应当按照最有利于被监护人的原则履行监护职责。监护人除了维护被监护人的利益外，不得处分被监护人的财产。监护人履行监护职责，在作出与被监护人利益有关的决定时，应当根据被监护人的年龄和(hé)智力情况，尊重(zūnzhòng)被监护人的真实意愿(yìyuàn)。2021年签订赠与合同时，何娇仅6岁，仍属于无民事行为(mínshìxíngwéi)(mínshìxíngwéi)能力人。该赠与合同的内容显然已经(yǐjīng)超出作为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可以理解的范畴，与其智力、认知能力不相适应，即何娇并不具有作出无偿赠与房产意思表示相应的民事行为能力。 “何志强的(de)行为严重损害了何娇的财产权益，与最有利于未成年人(wèichéngniánrén)原则规定(guīdìng)并不相符，违反了法律、行政法规的强制性规定，违背公序良俗。”王丽媛说，法院最终认定该赠与合同应属无效(wúxiào)，何志强因该行为取得的财产，应当予以返还，判决支持了何娇的诉请。 何志强不服一审判决，提起上诉。二审法院维持原判(wéichíyuánpàn)。 监护人(jiānhùrén)代理权应受限制 据(jù)了解，2020年修订的未成年人(wèichéngniánrén)保护法第十六条(dìshíliùtiáo)规定了未成年人父母或其他监护人应当履行的监护职责，其中第七项规定为(wèi)“妥善管理和保护未成年人的财产”。未成年人保护法还明确规定“保护未成年人，应当坚持最有利于未成年人的原则”。 王丽媛告诉记者，监护人(jiānhùrén)代(dài)未成年人(wèichéngniánrén)实施民事法律行为(xíngwéi)，涉及监护人监护职责范围以及未成年人权益保护两层关系(guānxì)，既要考虑监护人是否有权行使此类监护行为，还要考虑监护人的(de)(de)行为是否属于妥善管理和保护了未成年人财产。如果监护人实施的行为本身就违反法律、行政法规的强制性(qiángzhìxìng)规定或违反公序良俗，其行为会被认定为无效。如果监护人实施的行为损害了未成年人的财产权益，也应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若监护人代为行使的民事法律行为属于纯获利益行为，应认定该行为有效，未成年人获取利益的结果理应受到法律保护。 从行为完成进度来看，监护人赠与(zèngyǔ)未成年子女的房产完成过户登记即(jí)赠与行为已经完成，监护人一般不得对赠与进行撤销。根据民法典相关规定(dìng)，赠与财产完成过户登记后已具备对外公示效力，无法定原因赠与人无权(wúquán)撤销赠与收回房屋。 本案中，何志强作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以监护人身份代女儿(nǚér)与自己签订赠与(zèngyǔ)合同(hétóng)，将房屋赠与女儿，并完成了产权转移登记。虽然此时女儿仅有4岁，但法律并未排除未成年人纯获利益的行为，且该赠与行为未违反法律、行政法规的强制性(qiángzhìxìng)规定，亦不违背公序良俗(sú)，应为合法有效，何娇应为案涉房屋的产权人。 通过对该案的(de)审理，王丽媛认为，还应警惕未(wèi)成年人成为父母逃债的工具。本案中，何志强(zhìqiáng)曾提(tí)及其将自己名下房屋以赠与方式办理过户登记至女儿名下的目的是规避生意上的风险，虽其提交的证据不足以证明其主张，但其提出的抗辩意见足以引起警惕。当存在监护人的债务未清偿而将自身财产赠与给未成年子女的情形(qíngxíng)，需要(xūyào)根据(gēnjù)未成年子女权益和债权人利益进行综合考虑，不能简单以保护未成年子女为由而认定赠与合同效力。 本案中，2021年签订赠与合同(hétóng)时，何娇仅年满6岁，仍属于无民事行为能力人，何志强作为其直接抚养人应当从有利于保护何娇合法权益(héfǎquányì)的(de)角度代替何娇实施民事法律行为。现何志强通过自行签字、办理赠与手续等行为将案涉房屋从何娇名下(míngxià)转移登记至其名下，该赠与合同的内容显然(xiǎnrán)已经超出作为无民事行为能力人的何娇可以理解的范畴，与其智力、认知能力不相适应，即何娇并不具有作出(zuòchū)无偿(wúcháng)赠与房产意思表示相应的民事行为能力。何志强的该行为严重损害了何娇的财产权益，与“最有利于被监护人(jiānhùrén)”原则规定(guīdìng)并不相符，违反了法律、行政法规的强制性规定、违背公序良俗，故该赠与合同应属无效。 监护人(jiānhùrén)不得擅自处置未成年人财产 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士生(bóshìshēng)导师 促进未成年人身心全面健康发展，需要从多方面提供(tígōng)保障，包括维护其合法的(de)(de)财产权益。毋庸讳言，财产权益是维护未成年人权益的物质条件，对未成年人财产的不当处置不仅仅是对其财产权利的损害，更可能(kěnéng)影响(yǐngxiǎng)其全面健康发展的利益。为此(wèicǐ)，我国民法典和未成年人保护法(bǎohùfǎ)中通过明确监护人的法律义务来维护被监护人（包括未成年人）的财产利益，进而为包括未成年人在内的被监护人财产权益提供了坚实的法律屏障。 在很多人眼中，未成年人(wèichéngniánrén)在生活、教育等方面依赖监护人，因而监护人理应全面控制并支配未成年人的财产。这种(zhèzhǒng)看法是(shì)不正确的。从法律地位上讲，作为被(bèi)监护人的未成年人与监护人在民事权利能力(nénglì)上是平等的，在享有财产权利方面也是平等的，只是因为其心智还未完善，因而在民事行为能力上有所限制。法律设立监护制度，旨在解决未成年人因民事行为能力欠缺而在生活等方面面临的实际问题，以(yǐ)维护其生活利益(lìyì)，但并不能因此(yīncǐ)认为被监护人的财产权从属于监护人的财产权。这就是民法典(mínfǎdiǎn)第三十五条第一款规定“监护人除为维护被监护人利益外，不得处分被监护人的财产”的法理根据。 对于一些受传统家庭观念影响的人来说，法律如此规定不符合中国家庭的实际情况。在他们眼里，家长照顾、培养自己的孩子，对孩子的财产进行占有和支配是理所应当(lǐsuǒyīngdāng)的。从现实情况看，这种观念及(jí)做法很(hěn)有可能损害孩子的发展利益(lìyì)。例如，目前离婚率居高不下，离婚后一些未成年人的生活受到严重影响，如果其财产权益被(bèi)不当处置，那么，就很可能使其在教育(jiàoyù)等方面受到影响。 法律在监护制度方面(fāngmiàn)特别强调维护被监护人财产权益，是(shì)基于对社会矛盾和家庭纠纷客观(kèguān)分析、审慎判断的(de)必然之举。围绕未成年人财产利益的纠纷来看，来自家庭外(wài)部的侵害(qīnhài)情形是比较少的。这类情形往往是违法犯罪行为(xíngwéi)(xíngwéi)。对这类不法侵害行为，监护人及家庭通常会给未成年人以较为充分的保护。相较而言，监护人不当处置受其监护的未成年人财产利益的情况比较多，除了一些监护人对未成年人财产权益缺乏必要的重视和尊重外，有时是因为家庭支出、投资、对外借款等原因不当处置未成年人的财产。例如，监护人用未成年人财产购买车辆，监护人会以家庭共同使用为名来说明处置的合理性(hélǐxìng)，但这种做法仍(réng)可能违反了民法典第三十五条第一款所确定(quèdìng)的法律义务(fǎlǜyìwù)，属于一种不当处置。有时，监护人可能是出于使未成年人财产保值增值(zēngzhí)而进行的处分行为，例如进行投资，对此，从民法上看似乎(sìhū)并无不当，但如果其用未成年人财产进行投资时没有尽到谨慎义务，也可能被认为违反了上述法律义务。 对于非家庭成员的(de)监护人，其在维护未成年人财产权益方面，更应(gèngyīng)准确认识并履行法律义务，不能简单以“维护未成年人利益”为由擅自处置未成年人的财产。对此(duìcǐ)，未成年人以及政府有关主管部门、检察机关也应加强监督，全面维护未成年人的合法权益(héfǎquányì)。